icu

本来只是想给Obliviate写个圆满的后续，没想到疯狂爆字数还没爆完……那就干脆写一个小男孩间的友情（？）故事吧。设定和那一篇有部分重合。

这一章以芽詹为主。第一次尝试芽詹感觉忐忑又激动XD

肯定有OOC啦！等写完全文再修一修。

正文：

1.蛇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认为罗杰斯家的独生儿子是个哑炮。［1］

 

男孩矮小而消瘦，颧骨突出，眼睛幽深，浅金色的短发稀疏凌乱地披在头顶，如同麻瓜后院里没有被打理好的稻草。也许是早产所带来的虚弱作鬼，他时不时就要生一场要命的大病，次数多到罗杰斯夫人从最初的崩溃哭泣进化到了现在能平稳又不失坚强地处理每一起紧急情况。也是这个缘故，他从来没得到过和来自其他魔法家庭的孩子相处的机会，性格从而变得孤僻而古怪。孩子本该是家庭的欢乐果，可是每当有人拜访罗杰斯夫妇，从这位小“欢乐果”口中听到的话无非只有冷冰冰的一句：我是史蒂夫.罗杰斯。接下来，惊诧的客人们会看到男孩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的小卧室门后。他对待同龄的孩子也是如此冷漠，丝毫没有普通男孩该有的活泼和调皮。也曾有过几家开朗的孩子硬要和他玩，最后只落得被关在门外哇哇哭的下场。

 

“史蒂夫是个怪男孩！呜呜！他是个小哑巴！他故意踩我的脚！我再也不要和他玩了！呜呜！” 孩子们从楼梯上咚咚地跑下来，无视满面尴尬窘迫的罗杰斯夫妇，扑进自家父母的怀里诉苦。他们自然会挨上一顿不痛不痒的批评，大意是他们必须爱每一个小朋友，不能这样说史蒂夫的坏话。

 

事实上，他们的父母只不过是顾着大人间的面子，此刻心里所想并不比孩子们差得有多远。哪里有不好动的男孩子？哪里有不愿意和同龄人玩的孩子？再不爱说话的孩子，见到客人笑一笑也总是应该的吧？所有人都知道这不会是罗杰斯夫妇疏忽了家教，因为他们两人都出身纯血统巫师世家，上学时就是谦逊温和的一对，参加工作后更是被大家称赞的好人。人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们对待孩子威严又温和，宠爱但理智。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这个怪异的孩子。他一定生性顽劣，不识好歹，无法被教养。更可怕的是，大家发现，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孩子迟迟没有展现出成为巫师的潜质。虽说这是件自然发展的事情，不和性格和过小的腰围鞋码相关。但作为纯血统巫师的后代，直到八岁还没有展露魔法才能绝对是一件值得忧虑的事。联想到这孩子小时候的性情古怪和体质孱弱，结论显而易见：优秀的罗杰斯夫妇竟然生下了一个不争气的废物哑炮。

 

巫师家庭出现哑炮是一件可以被耻笑十几年的丢人事。根据麻瓜的一些歪理邪说，发育不良的不够优质的动物幼崽会被生活淘汰，为了使它们的命运不那么悲惨，人们大概应该在它们长大前掐死它们。有些人－－家人、亲近的朋友－－曾经劝说罗杰斯夫妇再生育一个孩子，史蒂夫显然浪费了夫妇良好的血统和资质。一旦过了十一岁生日，收不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他会变成被魔法世界遗弃的存在，只能沦落到破釜酒吧手动刷杯子的地步－－罗杰斯夫妇的儿子不该去刷杯子。然而，罗杰斯夫人对这个孩子总抱有自责和愧疚的感情，心想如果不是当年意外滑倒导致提前两个月生产，史蒂夫就不会身体病弱，性格也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快活开朗。她不肯解开这个心病，罗杰斯先生愿意和她一同承受。

 

他们做出令人不敢相信的冲动决定，放弃了在魔法部风光却忙碌的工作，搬到乡下去，在离戈德里克山谷二十英里外的小镇隐姓埋名开了一家餐厅，只为抽出更多时间和史蒂夫呆在一起。罗杰斯夫人甚至学会了麻瓜的功课，在家教史蒂夫算术和科学，并且鼓励他去当地的麻瓜学校念书。结果不甚理想。在魔法家庭长大的孩子，即使不能使用魔法，也终究和麻瓜的孩子不同。梅林是个残忍的家伙，他让史蒂夫见识过魔法的美丽，他让史蒂夫的父母能够使用这份美丽，却拒绝给他一张进入魔法世界的通行票。史蒂夫脾气不好，时常因嘴里冒出的几个有关魔法的字眼而被人取笑为小怪物。他在麻瓜的学校里和人打架，受人欺负，最后被罗杰斯夫人接回了家。

 

“你想不想去结交几个新朋友？” 罗杰斯夫人仍然不放弃尝试，耐心又和善地问史蒂夫，“你喜欢不是魔法家庭出身的小朋友吗？过两天镇子上有个音乐节－－”

 

“我不想去。“男孩冷漠地回答，手里还抱着厚厚的书翻看。

 

罗杰斯夫人认出来那是她上学时用过的《初级变形术》课本。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一瓶树蛙胆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按理说到了这个年龄，许多在家无所事事的小巫师都会自学魔法功课。也许这同样是流淌在史蒂夫血液里的本能，可是、可是……她不知道怎么向这个孩子解释命运的残酷，她也在一次次的尝试失败中失去了信心。史蒂夫既不能成为巫师，也不能像大部分哑炮一样融入麻瓜社会。那么他该怎么办？一辈子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吗？她当然会自始至终毫无保留地爱史蒂夫，但让史蒂夫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归宿才是最重要的。她在深夜无法入眠，低声哭泣。罗杰斯先生醒过来，心知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妻子安慰。

 

“还有一年呢。”他说，“再等等，我当年也很晚才收到入学通知。再说，有成为一个巫师的资质并不能代表史蒂夫能成为一个品格优秀的人。相反，即使品格优秀的人不能成为巫师，他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受欢迎的品格优秀的人－－这可比懂变形术和魔药学重要的多得多。邓布利多以前总是这样说。亲爱的，我相信我们的孩子，我们也要相信自己。”

 

2. 冠冕

于是，他们继续等待，直到史蒂夫过了十岁生日，后院里碧绿的树叶变得金黄，也没能等来他展现出一丁点魔法功力。不过他们似乎等来了一线转机：一家巫师搬到了他们的隔壁住。年轻貌美的巴恩斯夫人在几天后送来亲手制作的苹果派，邀请罗杰斯一家前去拜访。史蒂夫照例忽略了这个邀请。那天晚上，罗杰斯夫妇见到了英俊而不苟言笑的巴恩斯先生，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巴恩斯。瑞贝卡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不肯跟生人说话。而她的哥哥给罗杰斯夫妇留下了深刻印象：那是一个招人喜欢的漂亮男孩，眉眼完全继承了母亲，性情活泼友善，讲话时可爱又幽默。詹姆斯会在罗杰斯先生的酒杯空了时主动为她倒上蜂蜜酒，也会带着罗杰斯先生参观自己的房间，向他介绍自己爱好的书籍和魁地奇球队。他将在四月满十一岁，不出意外，他会在来年九月收拾行李登上那辆红色的蒸汽火车。

 

“如果史蒂夫也是这样就好了。” 回家后，罗杰斯夫人反反复复地说，“詹姆斯是个多好的孩子啊……如果我们的儿子也能像他那样，该有多好。”

 

然而，史蒂夫不这么认为。就算他一天到晚蜷缩在卧室里，也偶尔有外出活动的想法。这样一来，他不可避免地和邻居打交道。巴恩斯夫人和之前那些令人讨厌的大人不一样，她从不用怪异的眼光看史蒂夫，反而经常邀请史蒂夫去家里和她的孩子玩。她给史蒂夫好吃的零食，还把家里的巫师童话书借给他。在妇人间的闲谈和倾诉中，她逐渐了解罗杰斯夫人的苦痛。

 

“莎拉，我们不能阻止他对魔法的向往。” 她宽慰道，“史蒂夫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好孩子。他只是生活在我们的注视下太久了，也许是我们为他做的太多，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史蒂夫喜欢巴恩斯夫人，也喜欢软软糯糯的小瑞贝卡。如果没有儿子，那么巴恩斯一家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邻居。是的，他极端不喜欢詹姆斯。或许是因为詹姆斯经常在后院里一边轰赶地精一边唱歌，歌词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巫师童话小兔子巴比蒂呱呱呱［2］，吵得他脑子疼没办法安心看书。或许是因为詹姆斯能随心所欲地在无风的下午让树梢金黄的树叶沙沙作响，掉落的叶子飘到了他的窗台上，害得他不得不打扫。或许是因为詹姆斯时不时会在房间里搞出爆炸声，隔着几条街都能听到巴恩斯夫人惊恐的尖叫。等到了晚上，詹姆斯会被爸爸象征性地打屁股。第二天一早，他唱歌的声音多了几分有气无力，到中午，他又变回从前那个用不完力气的活泼男孩。

 

总之，詹姆斯和他太不一样了，所以史蒂夫不喜欢。詹姆斯像是－－实际上他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拥有史蒂夫所没有的一切：健康的身体、好的性格、阳光的笑容、可爱的妹妹、许多前来拜访的朋友、他甚至还有一只雪白的猫头鹰。最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小巫师。詹姆斯是那种最典型的从小惹是生非的小巫师。他的活跃令父母感到喜悦，因为这证明他不是个哑炮。

 

有几次，史蒂夫用瘦小的胳膊肘顶着窗台，偷偷透过窗帘的缝隙，好奇又渴望地看詹姆斯让花园里的花儿变色，逗得瑞贝卡咯咯笑个不停。然后，詹姆斯一下子抱起瑞贝卡，开心地大叫着，带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儿。瑞贝卡风铃似的清脆笑声让史蒂夫心里莫名发痒－－要是他也能加入他们就好了。可是他不能。他不会魔法。正当他这么想着，詹姆斯似乎玩累了，把瑞贝卡放了下来，抬起头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视线无意间扫过来。史蒂夫赶快刷地把窗帘拉紧！模糊间，他听到詹姆斯说“走吧，贝卡”和小姑娘软乎乎的口齿不清的回应。可是他不知道窗帘的布料太薄，詹姆斯能看见他像个木头人似的，小而孤单的身形立在窗前。

 

他不承认自己在妒忌詹姆斯，尽管詹姆斯的一切都值得被妒忌。就像他从不肯承认自己低人一等。詹姆斯如同他心头的一根刺，时时刻刻揭开他的伤疤：他是个哑炮，永远不能融入魔法社会的哑炮。可是，詹姆斯又是那么好，他越对史蒂夫好，史蒂夫就越讨厌他。是施舍吗？还是同情？不，一定是在炫耀。于是，史蒂夫像拒绝其他小朋友一样拒绝詹姆斯的友好，然后看着詹姆斯圆圆的脸蛋上浮现出困惑和沮丧的表情。他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但同时也变得更加不好受。他在逐渐变成一个坏人，看不得别人好的坏人。他不光不能成为一个巫师，还将成为一个坏人。所以，就让光芒万丈的詹姆斯和那些好人好巫师去做朋友吧！

 

然而，史蒂夫没想到詹姆斯是个异常固执的人，不光常常登门拜访，还用猫头鹰寄信给他。拜托了！詹姆斯这愚蠢的脑袋瓜是怎么长出了巫师的基因。他们两家相隔还不到五步的距离，每天却都有一只雪枭准时用爪子敲史蒂夫的窗户。信的内容各种各样，无非是一些无聊的搭讪，邀请史蒂夫出去玩。终于，史蒂夫受不了了，他第一次给詹姆斯写了回信：明天上午十点钟，你在后院的围栏等我。我们好好谈谈。

 

史蒂夫想要把詹姆斯彻底赶走，把詹姆斯的心伤得透透的，让他再也不敢回来找自己玩。这样，史蒂夫就再也不用看着他而感到痛苦。他的回信活像一封决斗挑战书。可是，不管怎么样，那一天，他从早上八点半就开始紧张。该和詹姆斯说些什么？该用什么方法伤害他？到最后，他竟然纠结起穿什么衣服好。深思熟虑后，他决定还是穿那件旧的背带裤。当他跑下楼梯，来到后院时，詹姆斯已经在围栏另一边等着他了。

 

“史蒂夫，你迟到啦。”詹姆斯从草坪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草屑，透过围栏的木头间隔看着这边，笑嘻嘻地说，“快打开围栏让我进去。”

 

谁要让你进来，我是要让你知难而退的。望着詹姆斯因微笑而露出的洁白牙齿，史蒂夫努力装出冷漠的样子：“不行，我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詹姆斯立刻问，一双灰绿色的大眼睛眨啊眨。

 

“我……”史蒂夫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好决斗前的台词，为了掩饰慌乱，他清了清嗓子，沉下声音，“你……你为什么总来找我？”

 

詹姆斯笑了：“我无聊啊！史蒂夫，我的巫师朋友都住在外地。我在戈德里克山谷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很好。只是因为无聊就来打扰别人，这符合詹姆斯狂傲自大的个性。史蒂夫也不知道从哪儿给詹姆斯安上了这样一个标签。也对，詹姆斯怎么会无缘无故找他一个哑炮玩，肯定是没得选择了，他居然还有过一丁点期盼！还有，这个愚蠢的詹姆斯，你自己是巫师不代表全世界的人都是巫师。你要是想找巫师朋友玩，那你可就大错而特错了！

 

“我不是巫师，我讨厌魔法，我不想和你玩。” 史蒂夫抬着头，冷硬地说。梅林啊，他这才发现，詹姆斯比他高整整一头。詹姆斯的脸上露出了那种令人厌恶的疑惑表情。史蒂夫的心沉了下去。詹姆斯一定不能理解一对巫师夫妇养育出一个不通魔法的儿子的事实。如果他刨根问底，那么史蒂夫即将用一句关你屁事结束这场谈话，从此爱和巫师玩耍的詹姆斯自然会知趣地不再来。史蒂夫等着他这么问，没想到詹姆斯想了好几秒钟，最终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地开口。

 

“那……如果我不用魔法，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在一起玩了？”

 

“不行，我不想和你玩。”当然不行。你是巫师，怎么可能舍得放弃魔法。

 

“你想和我们在一起玩。”詹姆斯小心翼翼地措辞，“我……对不起，史蒂夫，但我能看见你，你就站在窗台边上……我的猫头鹰告诉我你每天都很孤单，不不不，我是说，你的书写特别好看……” 

 

在詹姆斯慌乱的胡扯中，史蒂夫恼怒地脸红了。他被詹姆斯指出了偷窥的事实。他的秘密暴露了。愤怒、不满和被戳穿的羞耻同时在大脑里尖叫，气得他一口气没倒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就很难停下来，咳得弯下腰跪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很吓人的干呕声。詹姆斯吓得大叫一声，拼命摇晃着围栏。突然，砰地一声，围栏自动打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詹姆斯冲过来，轻而易举地把他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对不起！我不该用魔法的……我没忍住。史蒂夫，你还好吗？我们去找你妈妈好不好？”

 

史蒂夫被那对结实的胳膊抱得紧紧的，脸还贴着詹姆斯因惊恐而不断起伏的温暖胸膛。詹姆斯的衣服有柠檬肥皂的清香，还有一种潮湿的浅淡汗味。他刚才在史蒂夫面前用魔法撞开了门，这个事实把史蒂夫气得差点哮喘发作。詹姆斯不顾史蒂夫疯狂的抗议，带着他跑到罗杰斯夫人面前。当天的处理结果是，罗杰斯夫人用止咳糖浆和停止咒语解决了这场突发的咳嗽。詹姆斯感到非常内疚，不停地道歉。他被气急败坏的巴恩斯先生关了三天禁闭，屁股开了花。史蒂夫知道这事是自己挑起的头，但他哪怕是被良心谴责折磨得睡不着觉，也不肯说一句话替詹姆斯辩解。

 

过了几天，他在画写生时，才又看到詹姆斯出现在围栏的另一端。史蒂夫继续专注地观察后院金灿灿的向日葵，却无意识地让手里的铅笔在画纸上添了几个难看的黑道道。

 

“史蒂夫，对不起。”詹姆斯可怜巴巴地说，“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你不喜欢魔法，我也不应该在你面前用魔法。我想了好久，如果你不喜欢巫师，那么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我就不做巫师，做个普通的男孩。当然前提是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玩……”

 

史蒂夫愣住了。他心里有两个小人纠结地打着架。一个是他内心的渴望，叫嚷着让他打开围栏，接受眼前这个男孩的善意。另一个是根深蒂固的执念，警告他对方是个巫师，他不该和巫师离得太近，因为这只会让他感受到无穷尽的痛苦。他和詹姆斯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这两个小人吵得他想要再次咳嗽，他才不情愿地随便听从了其中一个小人的想法。

 

“上次的事是我对不起。”放詹姆斯进来时，史蒂夫小声地说。那一刻，他才感觉卸下了几天以来心头的大包袱，声音都变得轻快起来。

 

“没关系，我不在意。”詹姆斯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反正我的屁股都被爸爸打硬了，不怕打。” 说着，动作潇洒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史蒂夫看着他，忽然联想到麻瓜电视节目的动物频道，梅花鹿也会用后蹄弹自己修长的脖子和胸口。他被这个荒唐的联想逗笑，嘴角久违地弯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呢？”詹姆斯走到他的画架前，看着精致线条勾勒出的向日葵，羡慕地赞叹道，“这是你画的？”

 

“对啊，是我画的。”史蒂夫努力让语气显得谦虚－－他竟然也有会被詹姆斯羡慕的时候。之后，詹姆斯一直缠着他教自己画画－－教学效果并不理想，史蒂夫嘲笑詹姆斯画的歪脖子花，笑了整整一下午。詹姆斯也不生气，一次又一次兴趣盎然地画出更多造型奇怪的花。当罗杰斯夫人回到家，看到两个孩子低着头在画架前一边摆弄铅笔一边小声谈笑时，她不禁捂住了嘴，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一旦卸下了心防，长久积攒的孤独和对外界的向往便令史蒂夫和詹姆斯的友谊突飞猛进地发展。史蒂夫在家不去上学，詹姆斯在家等九月到来也不去上学。史蒂夫不喜欢麻瓜的算术功课，詹姆斯对那更是一窍不通。史蒂夫喜欢吃苹果派，詹姆斯也喜欢，虽说詹姆斯喜欢所有的甜食。史蒂夫喜欢温布恩黄蜂队［3］，詹姆斯竟然也喜欢黄蜂队，只不过他喜欢史蒂夫最不喜欢的球员卢多.巴格曼。慢慢地，史蒂夫发现他们似乎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和詹姆斯变得形影不离，有一半时间都在巴恩斯家吃晚餐。他和瑞贝卡在一起玩，瑞贝卡亲他的脸颊，甜甜地叫他史蒂夫哥哥。巴恩斯夫人和罗杰斯夫人对这种变化感到无比欣慰和感动。当史蒂夫提出想要邀请詹姆斯来家里住时，罗杰斯夫人想也不想就同意了－－要知道，史蒂夫之前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小朋友说话超过三句。听着楼上不断传来的吵闹声和笑声，罗杰斯夫人隐隐担心他们会不会把房间拆了。好在到了熄灯的时间，两人很快就安静下来。

 

罗杰斯夫人放心地去睡觉了。她当然不知道两个孩子还在被窝里偷偷说笑。装睡骗妈妈的办法是詹姆斯提出来的，史蒂夫觉得自己都快要被他带坏了。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詹姆斯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史蒂夫，我们讲鬼故事吧。”

 

在黑暗中讲鬼故事本应是件毛骨悚然的事，却活生生地让他们演绎成喜剧，丝毫没有惊悚之感。讲完了西藏雪人的故事，史蒂夫终于感觉困了。詹姆斯说再讲最后一个故事，是那本有名的巫师童话《诗翁彼豆故事集》［4］里的故事。史蒂夫半睁着眼睛叫他讲，寻思着自己会不会在詹姆斯讲到一半时就进入梦乡。他听见詹姆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开始讲《男巫的毛心脏》［5］。

 

“从前，有一位英俊、富有、禀性聪慧的年轻男巫。他发现他的朋友们一旦陷入爱河，喜欢嬉闹打扮之后，都变得愚蠢起来。于是，他打定主意不做这种意志薄弱的牺牲品。于是，他用魔法取出自己的心，把它放在盒子里保管，不让它受到外界的干扰……”

 

“人们嘲笑他，戏弄他。过了好久好久，男巫决定找一个妻子，以此证明他是个优秀的男人。他找到了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妻子，但是他不会说情话，也不能爱上她，因为他没有心……”

 

“在妻子的恳求下，男巫将事实告诉了她，带她去看自己放在盒子里的心。那颗心脏长期与眼睛、耳朵和手指隔绝，没有被爱过、呵护过。时间长了，它变得皱缩，上面长着长长的黑毛。妻子被吓哭了，她恳求男巫把心放回原来的地方。男巫照做了，妻子非常感动，为他感到高兴，拥抱了他……”

 

“可是，这颗心在长久的黑暗中已经变质，它变得非常凶猛、非常野蛮。它嫉妒妻子的美好，教唆男巫杀死了她。男巫蹲在死去的姑娘身边，挖出了姑娘的心脏。他舔着、抚摸着这颗心脏，发誓要用它跟自己的心脏交换。可是长毛的心脏不听话，不肯回到盒子里。男巫非常痛苦，发誓再也不愿被自己的心脏控制，他挖出了自己的心脏，倒在姑娘身边，一同死去了。……”

 

“巴基。”听完了故事，过了一会儿，史蒂夫才迷迷糊糊地开口。他马上要睡着了，只听到几个类似“毛心脏”“刀子”的古怪词语。“你从哪听来这么奇怪的故事？哪有人的心脏上会长毛。”

 

“它被关起来了。史蒂夫。“詹姆斯不满地说，”你这个傻瓜，这是整个故事的关键！男巫关起了自己的心脏，所以他的心脏变坏了。它想要去接触那些美好的东西。”

 

“可是……“史蒂夫说，”把心脏取出来一定很疼吧？为什么要把心脏放在盒子里呢？“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的故事？“ 詹姆斯气呼呼地哼哼，”故事的开头就说过啦！”

 

“好吧。“史蒂夫翻了个身，”好在我不用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反正我也不会魔法，我也不会挖。挖出来的话我就死掉了。“

 

“你不会的。“詹姆斯纠正他，”我妈妈说了，只有天生不好的人才会蠢到把心脏挖出来。他们的心脏不好，所以才会长毛。你的心脏那么好，你肯定不会把它挖出来，它也不会长毛。”

 

史蒂夫被这一圈绕口的话闹蒙了。“我要困死了。“他闭上眼睛，”治疗师说过，我的心脏一点都不好。好了，巴基，明天再给我讲故事吧，该睡觉了。”

 

“治疗师说的不全对。”史蒂夫睡着了。他不知道詹姆斯爬起了身，凑近他，把头贴在了他瘦小的肋骨突起的胸脯上，听那颗心有力的跳动声。詹姆斯鼻尖喷出的呼吸温热湿润，把睡梦中的史蒂夫弄得有些痒。

 

史蒂夫轻轻哼了一声。詹姆斯笑了，他对熟睡的史蒂夫说：“史蒂薇，我听到你的心了，它就是特别好，它像金子一样好。”

 

3. 金杯

巴基在四月度过了十一岁生日。随之而来的是一封来自霍格沃茨魔法学校的入学通知。两家人在听到好消息时都非常高兴。可是这也意味着巴基即将离开戈德里克山谷，史蒂夫又要变得孤单。在巴基和罗杰斯夫人的鼓励下，史蒂夫在十一岁生日的前两天参加了另外一所麻瓜中学的入学测试－－成绩合格。中年的麻瓜校长很喜欢这个瘦弱但眼神坚定的男孩，更重要的是，史蒂夫不再对人冷漠而凶狠。他到麻瓜的学校试听夏季课程，竟然和几个男孩说上了话。他开始学着正视魔法，正视魔法家庭所带来的影响，并且接受自己是哑炮的事实－－自我折磨太痛苦了，他只能接受。他不想让巴基在暑假回家时还发现他是孤单一人的可怜样子，他想要变得像巴基一样好，成为受欢迎的人。

 

史蒂夫试着融入麻瓜社会。但他不能拒绝巴基提出一起去对角巷的邀请。他们在丽痕书店按照收到的书单买课本，去猫头鹰商店买粮食，去长袍店买黑色的巫师袍，当然还买到一根魔杖。巴恩斯夫人给他们买了两个冰激凌，巴基幸福地表示太好吃了，毕业后一定会来这家冰激凌店工作，这样天天都能吃到冰激凌。自然，他挨了巴恩斯夫人一个爆栗。吃完了，巴恩斯夫人去用洗手间。史蒂夫看着巴基从盒子里掏出细长的魔杖抚摸，心里有抑制不住的渴望。

 

“它是胡桃木的，对吗？”他没话找话，“杖芯是什么？凤凰羽毛吗？”

 

“是独角兽的尾毛。”巴基说。他好像总能看出史蒂夫的心思，把魔杖递了过来：“小心点，别把自己的衣服烧着了。”

 

史蒂夫轻轻地握着魔杖。它又轻又细，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普通的小木头棍，可是却能施出无穷多的魔法。他有足够理由相信巴基会用它施出很多很好的魔法，因为巴基是个巫师……史蒂夫的心又变得黯然起来，他原本以为他已经想通，不再会为这件事伤心。

 

“给你。”他把魔杖还了回去，挤出一个笑容，“它一定挺好玩的……你很快就能和同学在学校一起用它学习魔法了。”

 

“是啊。”巴基漫不经心地说，眉头微微皱着，“现在都是七月份了，还有两个月。”

 

“对啊。麻瓜的学校开学更早，我下个月就要去上学了。” 史蒂夫假装开心地笑道。

 

巴基用那双灰色的眼睛注视着他。片刻，小巫师有些烦恼地开口：“可是……我不想离开你。史蒂夫，我不想走。”

 

史蒂夫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巴基说不想离开他！他强压着心中隐约的喜悦，却用教训的口气说，“你这是在说什么傻话？你不想去霍格沃茨上学，难道要去麻瓜的学校上学？就凭你那算术不及格的功课，没有麻瓜学校敢接收你！”

 

“喂！”巴基不满地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是因为好心才－－”

 

“因为好心才陪着我，同情我，和我做朋友？” 史蒂夫的心一沉，喜悦不见了。他知道说者无心，巴基不会故意伤害他，可是那些尖刻的反击却不受控制地从他嘴里呼呼往外冒，“好呀。那你可以去霍格沃茨交更多的朋友了，那些可都是纯种的巫师。你快点忘了我吧，你再也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成不懂魔法的样子。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念那些叽里呱啦的咒语，顺便再在寝室熄灯前像老妈妈那样给他们讲巴比蒂呱呱和该死的毛心脏。哦对，也许你能给他们讲讲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就说那是你的一个麻瓜朋友讲给你听的。你特别伟大，就像许多伟大的巫师一样，为了不伤害麻瓜低人一等的感情，居然耐着性子－－”

 

史蒂夫没能说完，因为巴基把装长袍的袋子朝他狠狠地扔了过来。他赶紧闪身躲开，抬起头对上的是巴基燃烧着愤怒的双眼。

 

“我从来不觉得你低人一等！但是，史蒂夫，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会想要和你做朋友！” 巴基大声喊道，引来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含着委屈的泪水，声音抖得让人心疼，“我现在知道了，你最大的毛病不是你不通魔法，不是你有心脏病和哮喘，而是你天生就长了一颗粗鲁的、没人情味的心。史蒂夫，没有魔法能拯救你这颗心！”

 

他大力拉开椅子，忍着想要大哭的冲动，跑了出去，在门口撞上回来的巴恩斯夫人。巴恩斯夫人感到莫名其妙，临走前两个孩子还高兴地一起吃冰激凌，发生了什么事居然变成现在这副光景。对角巷之行本来该是快乐的事，可是她的儿子在回家路上一直吸着鼻子，史蒂夫也沉默不说话。当她问史蒂夫要不要一同吃晚餐时，史蒂夫生硬又客气地拒绝了，巴基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挽留。晚餐时巴基也一直闷闷不乐，她试图关心他，只遭到了儿子客气的拒绝。她的儿子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心事。巴恩斯夫人只能猜测是两个好朋友闹了矛盾，不过小孩子没有隔夜仇，再大的矛盾也能解决。她不想过多干涉巴基的私事，就放手让他独自处理和史蒂夫的友谊。

 

史蒂夫回家后也睡不着觉。他生气，一方面生气巴基在那么多人面前喊出他不通魔法的秘密。另一方面，他为自己生气，为自己被嫉妒的毒蛇吞噬而生气。他必须承认他不是个好人，因为他嫉妒巴基。没错，他很喜欢巴基，也喜欢和巴基做朋友，但这不能阻止他嫉妒巴基。爆发的那一瞬间，他感觉以前那个孤僻古怪性格自卑的小史蒂夫突然回来了，附在他身上，教唆他用刻薄的话去伤害巴基，哪怕他的理智在看到巴基流眼泪的那一刻崩塌得一干二净。他思来想去，觉得巴基说的很对。他天生就该孤独地过一辈子。他明天就要去和巴基说清楚。他的身体里住着魔鬼，巴基不应该和他交往，巴基应该去和更好的人交往。

 

第二天，史蒂夫一大早就到后院里写生，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隔壁的动静。当他画完第三幅向日葵时，巴基从屋里出来了。他马上看到了史蒂夫，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气哼哼地扭头在院子里冲地精嚷嚷。很快，他似乎觉得地上太热，挽起袖子三下两下爬上了花园里的大树，翘着腿躲在树枝间眯起眼睛打盹－－从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到史蒂夫瘦小的背影。

 

他昨天确实被气得够呛，一颗真心竟然换来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史蒂夫。他说的话确实也有些过分，如果史蒂夫和他道歉，那么他也会和史蒂夫道歉。他等着史蒂夫来道歉，但是又怕史蒂夫不来，怕史蒂夫干脆断了这份友谊。巴基等了十几分钟，决定倒数一百下，要是数完了史蒂夫还不过来，那他就自己下去找史蒂夫说话。反正他总是主动的那一个。没想到，当数到第二十七下时，史蒂夫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他把手从栏杆里伸过去，反手打开了巴恩斯家的围栏，走到树下，抬起头看向巴基。

 

“喂。“史蒂夫面无表情，”你下来吧。“

 

“我为什么要下去？”巴基用力地翻白眼，“下去被你挤兑吗？”

 

“我有话要对你说。”史蒂夫的心疯狂地跳着，他早就把断绝关系的台词想好了，他却不忍心在巴基面前把那些话说出来。

 

“我不想和你说话。”巴基嘲讽地微笑，“你觉得在你昨天说了那些话以后，我还愿意再听你说话吗？”

 

史蒂夫定定地盯了他几秒钟，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好吧，那祝你在学校一切顺利，过得开心。” 

 

行了，这样也容易些，省得他说出那些不好听的话，最后弄得自己心里也疼。史蒂夫转头就走，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巴基在后面喊。

 

“等等，史蒂夫－－哎呀，你怎么老是这样啊？” 巴基赶快翻身往树下爬，一边爬一边飞快地解释，“我是很生你的气，可是我还不想和你断绝来往呢，你－－” 

 

忙乱间，他一脚没踩上那根结实的树枝，手还没抓稳就失去平衡，身子直直地落了下来！巴基尖叫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一秒后脊背重重撞在地面上，手臂发出咔嚓断裂的脆响。在飞速下降的过程中，他看到史蒂夫表情惊恐地朝他奔过来，向他伸出了双手。但他知道那没用，史蒂夫跑得没那么快，那双瘦小的手臂也承受不了他的体重。他真的要完了－－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仿佛突然停止了。巴基想自己大概是摔死了，因为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反而有温暖的风吹过。他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蔚蓝的天空和茂密的树叶。他的四肢还保持着下落时的姿势，僵直地伸展着。忽然，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他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他缓缓扭头，发现自己正悬浮在离地面一英尺高的空中。他再向另一边扭过头，看到史蒂夫的双手还向前伸着，手指张得大大的，就像是要凭空把他托起来。史蒂夫似乎被发生的一切彻底吓傻了，他张着嘴，双手在微微发抖。

 

“我们……我们是在地球上吧？” 过了一会儿，巴基颤抖地开口，“这里有重力，对吧？你给我讲过麻瓜的功课，这里有重力……吧？”

 

“是的，是的……有……” 史蒂夫呆滞地看向自己的双手，麻木地回答，“重力随质量增加……你的质量比较大，所以重力也会……比较大……”

 

巴基摔下来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不能想。他真的害怕巴基就这样在他面前摔死或者摔残，哪怕只是摔断了腿而耽误去霍格沃茨。不管他是不是哑炮，巴基是不是巫师，他都从未怀疑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巴基是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是他心里最重要、最值得去保护的人。在那一瞬间，他把吵架的不愉快和对巴基的嫉妒全扔到了西藏的雪山上，再也不想拿回来。巴基会摔下来全是他的错，他要拼尽全力接住巴基，就算这会折断他那弱不禁风的手臂。可是他跑得太慢了，眼看巴基就要落在地上。史蒂夫心中的绝望不比巴基的少，他恐惧地咬紧了下唇－－

 

然后，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巴基停下来了。仿佛是因为他双手施展出无形的力量，巴基在空中停下来了，怪异地浮着。巴基好像问了他什么话，他在惊愕中含糊地回答着。他刚刚不借助任何外力，让巴基悬浮在了半空中……这绝对违背物理定律，这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脑子里嗡嗡作响，史蒂夫茫然地看巴基在空中活动手脚，不敢置信地朝他嚷嚷那些他听不清的话。

 

忽然，他的手一哆嗦，巴基立刻失去支撑掉在地上。史蒂夫下意识向前跑了几步，跪在巴基身边。巴基原本还捂着摔痛的屁股，看到他过来，直接翻过身抱着他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史蒂夫像只小猫一样被他压在身下，视野所见都是巴基兴奋而喜悦的笑容。他看着那笑容，禁不住也咧开嘴笑起来。巴基胡乱地揉着他在阳光下流动着光亮的金色短发，惊喜地一遍又一遍大声喊出他心中涌动着的念头，那个太过美好而让他不敢相信的念头－－

 

“史蒂夫，你是！太好了，你是个巫师！”

 

 

4. 挂坠

 

两个孩子间的矛盾烟消云散。史蒂夫警告巴基不许再冒失地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因为他不能确保每一次都能接住他。巴基不承认自己爬树技巧有退步，笑嘻嘻地说他是被史蒂夫气昏了头脑，会掉下来全是史蒂夫的错。不过，让他们忘掉所有不愉快，感到惊喜不已的还是史蒂夫表现出的魔法本领。梅林还算善良。在史蒂夫终于解开心结时，他送给了这孩子不幸人生里最珍贵的一份礼物。罗杰斯夫人在看到史蒂夫让一片叶子变色后，和罗杰斯先生相拥在一起，微笑着泣不成声。

 

有趣的是，巴基的妹妹瑞贝卡也在经历初步展露魔法才能的阶段。巴基突然多了很多事要做。他在后院里教史蒂夫和瑞贝卡如何让花瓣在手心起舞。瑞贝卡的粉色花瓣飘啊飘，史蒂夫却不小心把花瓣弄成了枯萎灰暗的一小团。他仍旧不能很好地掌握魔法。巴基安慰他，赌咒发誓自己第一次使用魔法时发生了剧烈爆炸，险些杀死一只缺指头的肥老鼠，他为此还内疚了好久。为了让史蒂夫的心情好起来，他让淡蓝色的花瓣像蝴蝶一样扇着翅膀，绕着史蒂夫的脑袋慢慢地飞，最后停落在史蒂夫的指尖。

 

史蒂夫凝视着手掌心里缓缓翕动的柔软花瓣，抬起头恰好撞进巴基含着笑意的眼神中。那一刻，他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慌忙躲开了巴基的目光。幸好瑞贝卡大声的抱怨及时打断了他的遐思。瑞贝卡要求巴基也变一个相同的魔法给她。没想到巴基说自己累了，没有力气再变新的魔法。

 

“哥哥偏心眼！”瑞贝卡大声控诉，“哥哥对史蒂夫哥哥偏心眼！”

 

“我哪有偏心眼！”巴基笑了，腾地一下把她举得高高的，惹得瑞贝卡发出一阵愉悦的尖叫，“哥哥可从来没和史蒂夫玩过举高高！”

 

史蒂夫苍白的小脸马上红了。他看着巴基朝他一个劲地打眼色，连忙向瑞贝卡保证举高高从来都是她的特权。不过他和巴基都知道，巴基曾经抱着犯咳嗽的他跑过三条街道，冲进了罗杰斯家的小餐馆。那时候他们还都以为他是个哑炮。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巴基就要去霍格沃茨。而史蒂夫却迟迟没有收到入学通知，想必是魔法本领展现得太晚或功力不够，没能被录取。

 

“我会让你知道学校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史蒂夫，我会派好多好多猫头鹰去找你。” 临行的前几天，巴基向他郑重地保证，“邓布利多教授肯定不会忽视你，我会天天监督他的。我保证你在圣诞节之前就收到入学通知。”

 

史蒂夫毫不留情地指出他话里的三个错误：一、巴基只有一只猫头鹰，他没有好多好多猫头鹰。［6］二、巴基不可能天天见到邓布利多教授，邓布利多教授也不可能愿意听一个小孩絮絮叨叨。三、入学通知向来是在夏天发放。史蒂夫不可能在圣诞节收到入学通知，如果他将在圣诞节迎接什么，那么迎接的对象一定是放假回家的巴基。

 

“那你就好好在家等我吧。”巴基不顾他的反抗，搂过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不许在麻瓜的学校和人打架。每天都要多吃点面包和奶酪，争取赶快长高。”

 

“我知道啦，知道啦！”史蒂夫拼命挣脱那条胳膊，整理着被弄乱的衣领，“你都快变成我妈妈了！真是的，我去的又不是什么危险的魔法学校，你要是担心，还不如担心你自己。”

 

“你这个小傻瓜。”巴基揉乱他刚整理好的头发，“我只需要担心你。放心吧，史蒂夫，就算我不在这里，我也永远都陪着你。”

 

史蒂夫马上反对：“我不需要你陪。”

 

巴基又把他搂过来，笑话他口是心非。这次史蒂夫没有挣脱，只是露出了微笑。他已经等待了那么久，多等一年也不是难事，更何况现在他的心里装满了温暖和快乐的回忆。然而，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三天后命运第一次对巴基开了玩笑。

 

那是个闷热的下午，巴基带着史蒂夫和瑞贝卡溜到戈德里克山谷后的小河游泳。瑞贝卡年纪太小怕水，史蒂夫不会游泳。于是两人坐在岸边，捡掉在地上的野果，朝在水中扑腾的巴基丢过去，看巴基到底能接到几个。正当史蒂夫丢出又一个果子时，巴基的头忽然消失在了水里。下一秒，史蒂夫看到白色的水花拼命翻腾，巴基的脑袋一会儿出现在水面，一会儿又沉了下去。他大声呼救，水无情地卡住了他的喉咙。他告诉史蒂夫他的腿在抽筋，疼得使不上力气。瑞贝卡当场被吓得哇哇大哭。史蒂夫也怕得全身发抖，大喊着叫瑞贝卡呆在原地不要动，转身就跑去镇子上找人帮忙。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史蒂夫。他一路上以这辈子都没用过的吃奶力气狂奔，把罗杰斯夫人叮嘱他不可以剧烈运动的话全抛在了脑后。跑进镇子时，他的胸口和肋骨都传来了尖锐的疼痛。他一头冲进一家商店，几乎是在濒死的喘息中告诉店主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并且详细地说明巴基溺水的位置。说完后，他脱力地靠着墙滑坐在地上，瘦小的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他看着店主先生啪地一声幻影移形离开，把两根手指在胸前交叉，祈祷巴基能及时获救。

 

史蒂夫被闻讯赶来的罗杰斯夫人带回家接受咒语治疗。傍晚时分，他躺在床上休养，终于听到从巴恩斯家传来的消息：两个孩子都被及时救下。小瑞贝卡受惊过度，一直哭闹不止，喝了些罂粟花奶后已经睡下。然而巴基的状况不容乐观。巴基发起了高烧，烧了几个小时，胡话不断，药物和冰冻魔法都不能使他退烧。史蒂夫提出去看望巴基，遭到了两家人的一致反对。他只能焦急地等着巴基的情况好一些。第二天中午，巴基的体温恢复了正常，只是清醒的时间很少，咳嗽得厉害，不宜和史蒂夫接触。

 

眼看明天就要开学，巴恩斯夫人遗憾地知道，巴基今年大概是不能去学校报到了。她给邓布利多教授写了信，告知他情况，收到的回信语气和蔼，宽慰她不要担心，明年再让巴基上学也为时不晚。她同样花了许多心思照顾瑞贝卡，因为瑞贝卡每次看到一向强大的哥哥躺在床上昏睡的样子都会难过地哭个不停。也许是梅林想要给这个在目前人生里都顺风顺水的孩子一些劫难吧。晚一年上学对巴基不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只会让他在同年级的孩子里显得更成熟懂事。

 

开学后的第二天，巴基终于睁开了眼睛。连续的高热使他的脸颊消瘦干瘪，眼神也空洞黯然。他沙哑地喊着妈妈，等巴恩斯夫人过来，他问：“妈妈，我是不是错过火车了？”

 

“巴基，亲爱的，明年火车还会开回来的。” 巴恩斯夫人爱怜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和凌乱的头发，“明年再去，好吗？”

 

巴基用力地点了点头，两行眼泪从他的脸上滑下来。他抬手抹着眼泪，又问：“史蒂夫怎么样了？他是不是被吓坏了？”

 

巴恩斯夫人温柔地笑了，叫他好好养病，病好了自然能出门，自然能看到史蒂夫。巴基从来没有生过这样重的病，逐渐康复的日子里，他算是彻底理解了史蒂夫那多病的童年有多么孤独且痛苦。可怜的小史蒂薇就是默默忍受这样的痛苦还不肯和别人分享的吗？巴基知道史蒂夫无心顾及他，因为史蒂夫要去麻瓜的学校念书，还要做麻瓜的功课。这下好了，他成了在家的那一个，只能羡慕史蒂夫能够上学，哪怕那是麻瓜的学校。

 

可是他不知道，直到他好了，能够到院子里散步，史蒂夫仍然在为他的溺水感到内疚。在没有大人帮助的情况下，不贸然下水救人是正确的。尽管如此，史蒂夫还是忍不住自责。如果他跑得再快一些，如果他很通水性，如果他能施出几个厉害的魔法，巴基就不会昏迷不醒好几天。他应该变得更强大，应该变得能保护好巴基。他时时刻刻挂念着巴基，在老师讲算术题时都无法集中精力，可是大人们不允许他前去探望，生怕他被传染上感冒。

 

又过了几天，当史蒂夫背着书包走进院子时， 忽然看到隔壁院子的花园里有一个久违的熟悉身影。他一时间大脑空白，丢下书包，冲进巴恩斯家的院子，紧紧地抱住了巴基，颇有种失而复得的意味。他难过地发现花园里的花颜色杂乱斑驳，意识到在重病的打击下，巴基的魔法才能暂时下降了。

巴基还坐在地上，他被男孩无声但用力地抱着，愣了愣，然后无奈地笑了。他伸出胳膊环住史蒂夫单薄的后背，苦涩地说：“小史蒂薇，巴基哥哥不能去上学，要成留级生了。”

 

“我很抱歉。”史蒂夫把脑袋埋在他瘦了很多的肩头上，声音闷闷的，“我真的很抱歉，你能回来就好了。”

 

“可是我今年不能去霍格沃茨上学了……” 拥抱是那样温暖，巴基终于忍不住几天来在家人面前压抑的委屈，痛快地哭了出来，“我等了好久，可是我不能去上学了……”

 

“不。”史蒂夫摇头。他伸出手去，轻柔地捧着巴基的脸，用拇指拭去不断滑落的泪水。他在巴基的啜泣声里，反复说着相同的宽慰的话：“巴基，我们明年一起去上学。你说过你会永远陪着我的。留下来吧，就当是陪我。我们一起等明年的火车。这样我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我们永远陪着彼此，我们永远陪着彼此，我们永远陪着彼此……”

tbc. 

1. 哑炮：出生于巫师家庭，但不表现出任何超常的本领。
   

2. 《诗翁彼豆故事集》中的故事。原文

3. 魁地奇球队。魔法体育司司长卢多.巴格曼曾经在温布恩黄蜂队担任击球手。

4. 邓布利多留给赫敏的书，译自如尼文。

5. 《诗翁彼豆故事集》中的故事。原文

6. 巴基并没有说错。霍格沃茨有猫头鹰棚屋，里面有好多好多猫头鹰。

＝＝＝＝＝＝＝＝＝＝＝＝＝＝＝＝＝＝＝

自我批评是最邋遢的选手，可是一搞hp就刹不住车。自己写得超high超开心，希望能被喜欢吧……希望能收到评论！